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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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半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在她閉嘴安靜後，南城眸色深沈地解釋：“半夏受許曉蘭之命毒殺小姐，她偷偷在小姐的藥材中暗加體弱者忌服的藜蘆。這種藥材與白芍、赤芍、紅參合用, 會形成慢性劇毒。將軍震怒, 已與二房斷絕關系, 南城受將軍之命, 將半夏押送至官府。”
見陸今瑤臉色慘白、唇瓣發顫，明顯被“劇毒”二字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南城的心仿佛瞬間被緊緊揪著，連忙補充道：“小姐請放心，小姐中毒時間不長……所幸奴略懂一些藥理，在一個半月前幫半夏熬藥時已發現端倪，此後，奴親自熬制的湯藥中已去除藜蘆。目前，小姐體內的慢性餘毒已清, 胸悶咳嗽的癥狀已大大減輕, 只要調理得當, 身體定能漸漸痊愈。”
蒼天啊大地啊，系統竟真的猜對了……還真的是南城這個變數導致劇情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而她簡直被自己蠢哭了, 竟是以為南城愛慕半夏才會幫半夏熬藥……
陸今瑤心中五味雜陳, 雙眸含淚。
雖然昨日便猜到藥湯多半是因為南城熬制所以無毒，病弱值不升反降，完全是因為她喝的是十全大補湯。但萬萬沒想到，他竟是放長線釣大魚, 在揪出了背後主使是許曉蘭後, 竟直接告訴了爹爹！
昨晚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全部理清。
她幾乎是郁悶得胸口疼, 暗暗咬牙道：“你既然一個半月前就已發現，為何從未告知於我？就眼睜睜地見我被半夏騙得團團轉嗎？”
南城雖未奢望小姐的褒獎，但此刻一臉怒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立刻心慌地解釋：“僅憑藥材包裏多出的藜蘆，難以斷定是半夏所為。輕易指證半夏，恐難以揪出幕後主使，奴擔心輕舉妄動會打草驚蛇，也擔心小姐得知此事後會害怕、日日因此傷心和惶恐不安……”
陸今瑤此刻完全是言情劇中男主說“你聽我解釋”，女主說“我不聽我不聽”的狀態，她惱極，又揪出一個問題挑刺道：“今日突然分家，也是你向爹爹告的狀？”
用“告狀”兩字形容實在是有失偏頗，南城依舊沒想明白小姐生氣的點在哪裏。
他有點慌，立刻垂眸安撫認錯：“奴說的皆是實情，沒有半點虛假。而將軍早有分家的打算，今日分家後，小姐無需再擔心昨晚的事情會牽連到將軍府。”
“除了這兩件事外，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或者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匯報給爹爹，卻沒有告訴我的？”
生怕再產生其他的蝴蝶效應，陸今瑤板起自以為超兇的小臉，嚴肅地警告道：“你現在都要事無巨細地告訴我，不得有半分隱瞞。”
話到嘴邊轉了幾圈，南城卻繼而沈默了下來，不知是否該把迷情散和蕭令璟與林知意有私情一事都告知小姐。
還真有別的隱瞞？
陸今瑤面色帶了兩分冷意，提著氣勢繃著臉冷聲道：“你事事都向爹爹匯報，而不是向我匯報，究竟我是你主子，還是我爹爹是你主子？”
南城的聲音瞬間放得很輕，卻萬分堅決，擲地有聲：“小姐是奴的主子。”
“那為何你聽我爹爹的話，不聽我的話！”陸今瑤雙手叉腰，故作兇狠：“你什麽都瞞著我，我不需要你這樣的人做我的侍衛！”
說罷，甩袖離去。
事已至此，陸今瑤不可能真的生南城的氣。只是因為南城已經是她無法控制的變量，就像系統說的，她對南城有救命之恩，她無法確保在最重要的死遁劇情發生時他不會舍命護她，她必須要找個理由甩開南城這個變數。
不知她真實心思，見小姐臉色突變甚是怒極，南城頓時一急，有些手足無措地將被捆住的半夏往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實則默默吃瓜的守門侍衛一塞，疾步朝著想趁機溜進去的陸今瑤走去。t
“小姐！”
“奴這就向您詳細稟報。二房執掌將軍府的這兩年做假賬中飽私囊，將軍打算……”
“走開，我要去見爹爹，我自己會問爹爹。”
“將軍此刻正與副將和參謀議事，不便見您。還請小姐恕罪。”另一位侍衛上前，攔住了陸今瑤的去路。
再次吃了閉門羹的陸今瑤郁悶極了，轉頭帶著脾氣對著南城兇道：“你跟著我幹什麽，你不是要把半夏押送官府嗎？”
從未見溫柔善良的大小姐發過脾氣，應該說往年大小姐說幾句話都氣喘得厲害，哪像現在如此中氣十足，還有些蠻不講理的嬌蠻，周圍的侍衛們全當沒有看見，心裏還隱隱有些開心——這明顯是小姐的身體有好轉的跡象！
“奴只聽從小姐的命令，奴絕對不會再隱瞞小姐了，請小姐收回成命！”
“你愛跪就跪吧，我就是不要你做我的侍衛。等我見到爹爹，就讓爹爹把你換掉。”
回房後，陸今瑤直接把門一關，便不再理會執意跪在門口的南城。
與下屬議事的陸時濤，此刻眉頭緊鎖。
除了分家外，還有另一樁事令他十分惱火與頭痛。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女兒在被皇上賜婚給晉王蕭令璟後，便成為了皇室爭權奪勢的一枚棋子，他自身也被迫卷入了這場紛爭裏。
但這一切基於瑤瑤對晉王的深深傾慕，而這些年他也覺得晉王相較於昏庸的太子，無論品性還是才能都更為出色，更適合儲君之位。
作為皇子，蕭令璟本可三妻四妾，但他至今沒有娶側妃，也無妾侍，眾所周知，他一心一意地在等他的未婚妻。
在親耳聽到蕭令璟對自己的保證和對瑤瑤的心意後，他便對這個潔身自好的女婿越來越滿意，心想著只要蕭令璟對瑤瑤好，他便也願意成為他的助力。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兩面派，明明有心儀之人，他還裝作對瑤瑤一往情深，甚至定情信物送給了他人，而非送給瑤瑤！
對瑤瑤如此虛情假意，騙取瑤瑤的真心，晉王蕭令璟，不是瑤瑤的良配！
若瑤瑤真嫁過去，未來蕭令璟稱帝也多半不會照拂她，溫柔善良的瑤瑤如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生存，怕是會孤獨地度過了大半生，又或是心郁成疾，英年早逝。
若是太子登基為帝，他們一家都將難逃死罪。
無論哪一方的勝利，都註定了瑤瑤是這場鬥爭中的犧牲者。
陸時濤拳頭緊握，越想越咬牙切齒。一旦將太子與鬥獸場有牽扯一事告知陛下，便是直接便宜了蕭令璟！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助力蕭令璟扳倒太子。
而他就算向陛下坦言蕭令璟與林知意之間的私情，陛下為了制衡太子背後的國丈勢力也絕對不會準許他退婚。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他該怎麽做才能即不傷瑤瑤的心，又能順利地解除這場婚約……
“將軍，小姐本就是病弱之軀，若是安排小姐假死出京呢？”
“你們也知瑤瑤是個藥罐子，需醫術精湛的禦醫治療，需名貴藥草續命。她孤身一人在外，若有任何閃失，本將軍這顆心如何能放得下。”
他輕嘆，沈聲道：“本將軍自願交付兵權，解甲歸田，能否讓皇上收回賜婚的旨意……”
陸時濤此言一出，副將們紛紛大驚，急忙勸阻：“將軍三思！您乃武官之魁，北方匈奴虎視眈眈，若非您這些年堅守在邊境，奮力遏制匈奴南進，國家何以安寧！”
“您若解甲歸田，匈奴必再度犯境！”
“只是本將一人解甲歸田，陸家軍依舊鎮守邊疆……”
“您是我們陸家軍的主心骨！。如今，能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唯有您一人。”
“大將軍”三個字一出，整個廳堂驀然一靜。
燕朝曾有過一名正一品大將軍，位丞相之上，被先帝封為武安侯、受萬民敬仰。但他謀權篡位，如今臭名遠揚，是世人眼中不恥、唾棄的亂臣賊子。
如今，這稱號已成為世人眼中的禁忌。
燕和帝繼位後，為防再有大將軍功高蓋主，決定只在戰爭時期設立大將軍之職，且戰後必去職。
“將軍，卑職有一拙計，但恐影響到小姐的聲譽……”在眾人的靜默中，沈默不語的陳參謀打破了眾人紛飛的思緒。
“小姐本就體弱多病，如今中毒之事必然也損害了身體……不如我們暗中散布謠言，稱小姐因中毒導致終生不孕不育，難以擔當皇妃之位。這樣一來，陛下便會產生退婚之意。”
“太醫們並非是擺設。陛下一旦追查，怎會發現不了我們的謊言。哪怕瑤瑤是真的不孕不育，怕是斷不了陛下的念頭。”陸時濤面色冷淡，一字一句道，“常有謠言說瑤瑤活不過二十，陛下仍是指了晉王與瑤瑤的婚約。陛下根本不在乎瑤瑤能不能活到二十，只是想把本將軍劃分到晉王的陣營，以此權衡皇後與華妃兩股勢力。瑤瑤是死是活，能否生育，對陛下而言都無關緊要。”
“將軍，累及小姐的聲譽，卑職也有一拙計……”在參謀率先開了口後，其他人也大著膽子，紛紛獻上各自的方案。
“可設計一場山賊欲擄走小姐的危機，讓陛下知曉後，即便陛下再怎麽不介意，也斷然不可能接受一個曾被山賊差點擄走的媳婦……”
“女子名聲何其重要……一旦傳出瑤瑤差點被擄之事，她將終身背負汙名，如何再覓良緣？就沒辦法不影響到瑤瑤的聲譽嗎？”
陸時濤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簡直懷疑自己的副將是不是豬頭腦袋，才會想出這麽一個爛主意。
“將軍，要想解除與晉王的婚約，必然要有所取舍。卑職認為，山賊之計雖險，但可行。只需有一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再巧妙傳播兩人孤男寡女共處的傳聞。”
參謀深思熟慮後，慎重其事地建議道：“將軍憂慮小姐未來的婚事不易，何不直接為小姐精選一位乘龍快婿？一個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上門女婿。如此一來，小姐便可不必離開將軍府，自然也就無需擔憂受苦。”
其他將領亦隨聲附和：“誠然，世家大族多講究門當戶對，那些顯赫家族的子弟，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小姐若嫁入他家，將軍自然會日夜牽掛，終日憂心不安，而尋找一個如意的上門女婿，確實能為將軍解憂不少。”
陸時濤眉目微挑，竟是有些被說動了。
但他很快又低垂眼簾，流露出一絲無奈與失落道：“眾人皆知瑤瑤與晉王有婚約，又有誰敢冒這個殺頭大罪配合我們這個計劃……”
“陸家軍中英才濟濟，年輕有為的小將不在少數，且將軍對他們多有大恩。在這眾多優秀人才之中，難道就挑選不出一位合適的佳婿嗎？”
陸時濤的眉頭卻未因此松展。
一來，陸時濤並不想以此威脅或要挾下屬，不想因瑤瑤而斷送了他人的前程。二來，身為武官，他常年鎮守邊疆，與妻兒見面甚少，他知曉妻子在府裏等他時的落寞和孤寂，他實在不願瑤瑤也經歷同樣的等待與煎熬……最重要的是，他深知戰場無情，一旦不幸戰死，豈不是要讓瑤瑤守活寡？
那些年輕有為的小將們，無論選誰，他都無法狠下心來，讓這樣的才俊放棄精忠報國的夢想，留在將軍府裏……
“尋找一位願意入贅將軍府的上門女婿，本非難事，但要找一個為了瑤瑤心甘情願留在將軍府裏，又對瑤瑤有愛慕之心的夫婿實在是太難了……而且也不能太醜……瑤瑤長得那麽貌美，自然不能委屈她嫁給一個相貌醜陋之人……總要讓他們兩情相悅才行……”
沒想到事到臨頭，將軍竟還在挑三揀四……眾將領紛紛無語，只有一人大膽道：“將軍，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何人？”陸時濤詫異，見副將被問及後又吞吞吐吐，立刻催道，“速速道來。”
“南城容貌甚佳，又是小姐的侍衛，英雄救美合情合……”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陸將軍那冷冽如刀的眼神制止。
“他不過是個奴隸出身，你竟要本將軍的愛女下嫁給一個卑微的奴隸？！”
陸時濤氣得煞氣全開，只把提議的副將嚇得叩首在地。
“將軍，南城既然已經失憶，我們完全可以為他在官府捏造一個新的身份，使t他脫離奴籍……”他顫顫巍巍地地吐露了自己的想法，“據卑職觀察，南城此人因小姐的救命之恩，對小姐惟命是從，把小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只見將軍擰眉瞪著他，卻沒有再呵斥打斷。他再度大著膽子道：“更重要的是，卑職隱約察覺到，南城對小姐的情感並非僅僅是救命之恩那麽簡單……
沒察覺到南城對陸今瑤有愛慕之心的下屬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仔細想來，又似乎都能想通了。
“一個來歷不明之人，竟妄圖留在小姐身邊擔任侍衛之職，將軍怕是早就將人丟出了府。但將軍卻破例留下了南城。這其中的緣由，不正是因為將軍見到南城對小姐一片赤誠之心，起了惜才之心，有意要栽培他，才最終同意他加入陸家軍嗎……”
陸時濤眸色沈沈。一方面是惱火一個低賤的奴隸竟然敢對瑤瑤懷有非分之想，一方面又覺得此計可行。
當初，看到南城那張臉時，他便已想到——一個未出閣且有婚約的千金小姐竟買了一個俊美的奴隸當侍衛，這個消息一經流出，必將被編上成千上萬條流言蜚語。
思忖半晌後，陸時濤終是出聲問道：“南城，可有從官府歸來？若他已歸，速召他過來。”
一將士得令出門詢問，回來立即報告道：“啟稟將軍，南城並未前往官府，而是仍舊跪在小姐的門外，已有一個多時辰了。卑職讓他過來，但他表示只聽從小姐的命令。”
說到此，他略有些尷尬，沒想到會有侍衛無視將軍的命令。
本想探探南城口風的陸時濤詫異地挑了挑眉：“為何，他做錯了什麽，竟讓瑤瑤如此懲罰他？”
聽完前因後果，陸時濤更加吃驚不已：“瑤瑤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怎會因為南城沒有直接向她匯報而向我匯報，就鬧脾氣不讓南城繼續做她的侍衛了？”
將軍府的侍衛怎麽可能不聽令於將軍，眾人也覺得小姐的這場脾氣有點無理取鬧。
一人弱弱分析：“將軍，卑職認為，小姐或許也是有些在意南城的。否則先前解散護衛隊時，也不會執意讓您留下南城。倘若她真的毫不在意，也不會因為南城對她有所隱瞞而心生怨氣。至於那所謂的讓南城不再擔任她的侍衛，恐怕只是她一時賭氣罷了……”
難道瑤瑤真的在不知不覺間就已在意了南城？
陸時濤聽著，心裏頓時有些不舒服了。
這個臭小子憑什麽讓他家寶貝女兒不開心了！
“瑤瑤心系晉王，怎會對一個買來的奴隸在意？先前不過是看他離開將軍府後無依無靠，心生憐憫，了惻隱之情才勸說我留下。”
陸時濤心裏燒著火：“他哪裏配得上讓瑤瑤在意？！”
“將軍，您莫要忘了……南城曾道小姐誇他好看……”
“荒謬！他那模樣哪裏好看了？妥妥是個小白臉！想當年本將軍年輕時，不知比他英俊多少倍，瑤瑤這孩子就是沒見過世面。”
望著突然發怒的將軍，眾將默然。
沒想到南城竟還跪在門口，在為小姐端上膳食時，雲苓忍不住開口幫襯：“小姐，您有所不知，南侍衛處處為小姐著想，背地裏為小姐做了很多事。他對小姐您，絕對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雲苓甚少說南城的好話，上次主動談及南城時還是向她言辭灼灼地說著“南城喜歡半夏”的胡話。若非她的八卦把她騙倒，她也不會錯誤地以為南城真的喜歡半夏……
“你也早就知道？”陸今瑤蹙起眉，恍然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好丫鬟竟也騙她說半夏無法服侍她是因為感染了風寒。她與半夏同住一屋，半夏被抓未歸，她又怎麽會不知。
“奴婢是半夏被抓那日才知曉的……將軍擔心打草驚蛇，讓奴婢暫時不要告訴您，便找了風寒這個理由搪塞。南侍衛也定是聽從將軍的命令，才瞞著小姐您的……”
“小姐，奴婢實在是不解，您素來寬宏大量，南侍衛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您真的不能消消氣，回心轉意嗎……奴婢聽順福說，他自趕回將軍府就未曾吃喝，直接面見了將軍。寒冬臘月，屋外天寒地凍，這麽長時間跪著，身子怎麽吃得消呢……
陸今瑤一心一意想將人打發走，所以擺出大小姐的臭脾氣，沒想到南城竟這麽固執。
陸今瑤暗暗頭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收場，只能打開門，兇巴巴喝道：“還說只聽我的命令，都說了讓你別跪了，你為何還要跪在此處。”
之前是裝兇，現在望著寒風中跪地卻挺立如松的青年，陸今瑤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請小姐不要趕奴走……”察覺到小姐的怒意尚未消散，南城眼睛通紅。
但他不敢再繼續跪下去。
忐忑不地站起，他幾乎是發誓般重重強調：“奴絕不會再隱瞞小姐，請小姐收回成命。”
“你只是不做我院子裏的侍衛，但你還是將軍府的侍衛，我沒有要把你趕走。”陸今瑤找個理由搪塞道，“你本就是代替趙侍衛一職，如今趙侍衛已歸，我有趙侍衛就夠了。”
南城心裏是不服氣的。
趙侍衛明明也聽令於將軍，趙侍衛明明隱瞞得更多，趙侍衛明明沒有他那麽關心小姐，為何小姐在他們之間二選一時，卻更信任趙侍衛，完全不給他任何彌補的機會就直接舍棄了他。
就因為趙侍衛在小姐身邊呆的時間更長嗎？
心不由得揪緊，他抿唇堅定道：“奴願回貓奴一崗，只求留在小姐身邊，請小姐再給奴一次機會。”
怎麽跟他就是說不通呢！
好好的侍衛不當，非要當貓奴，她的院子又不是什麽金山銀山，怎麽就一根筋地不肯離開呢。
陸今瑤的眉頭皺得幾乎要夾死一只蒼蠅。
就在這時，陸時濤走了過來，打斷了陸今瑤再次關門的動作。
完整聽到兩人對話的陸時濤，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垂首認錯的青年，他心裏打著盤算，在聽到自家女兒甜甜輕軟的“爹爹”後，肅然的面色瞬間一軟，和藹地顯出些笑容。
“瑤瑤，瞞著你，確實是爹爹的命令，是爹爹的錯。南城有功，應當賞之，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
“我……”沒想到陸時濤會為南城說話，陸今瑤一時有些語噎，不由呢喃道：“怎麽是爹爹的錯呢……”
“就是爹爹的錯。”
進屋後，陸時濤輕輕地將陸今瑤抱在懷裏，哽咽的聲音滿是愧疚和自責。
“爹爹不知你受了那麽多苦，爹爹不知你被人下毒。若非南城告知，爹爹什麽都不知……爹爹真的太失職了……瑤瑤，你該生氣、該發脾氣的對象應該是爹爹……”
陸時濤並非大善之人，欺負他女兒的人，必須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但他，發現得太晚了……幸好一切還能彌補……
“對不起……都是爹爹害你如此。”
“爹爹……”
為了劇情回歸正軌，陸今瑤應當積極為二房求情，爭取讓陸時濤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千方百計地阻止陸時濤分家，甚至阻止報官將這些事情公之於眾。
可，在被陸時濤擁在懷裏的那一刻，她想到了陸宛姝放狗欺負原主時囂張的嘴臉，她想到了原主悲慘而孤獨的一生，她想到了陸時濤精忠報國卻戰死沙場的結局，那些早已在心中打好草稿的話語便哽咽在了陸今瑤喉嚨裏。
她發現自己，開不了任何口了。
憑什麽要救他們呢……
明明他們是加害者，明明原主是受害者，憑什麽她要代替原主在陸時濤面前“原諒”這群加害者，憑什麽不能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就憑，她必須要走劇情嗎？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陸今瑤不知這股揪心感來自於何處，她壓下心頭的情緒，主動地攬住了陸時濤。
“爹爹，我沒事。不要責怪自己……”
剛穿來的那段時間，已知劇情的她可是怨懟了陸時濤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很長時間，質疑作為父親的他是否真的關心自己的孩子。
若真的在乎原主，原主又怎會淒苦成這個樣子。
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真正的父親，如此小心翼翼地愛護著她、默默地守護著她，想盡辦法地延長她的壽命。
他其實，只是一個被原著劇情框死、被假象蒙蔽雙眼的可憐父親。
他視女如命，所以此刻才更愧疚、更自責，唯有狠狠地懲治二房才能消t他心口的怒氣。
就讓爹爹為自己出頭一次又怎麽樣呢……
“我沒事，我會好的……”
鬼使神差的，陸今瑤就這樣抱著名義上是她父親但並非她父親的男人，就仿佛在醫院裏的那段時間，她笑著抱著自己不斷落淚的父母，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會治好的，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知道，這是謊言。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車禍竟會先一步奪走她父母的生命。
而此刻，她卻清楚地知道，陸時濤也會和她父母一樣，先一步地離開她，只剩下最後一年的壽命了……
悲傷的情緒一時間翻湧難控，她緊緊地抱緊著陸時濤，埋首在他的胸前。
在他手足無措的慌亂下，緊緊攥著衣襟，止不住脫口而出地大哭：“爸爸，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不要走，留下來一直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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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半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在她閉嘴安靜後，南城眸色深沈地解釋：“半夏受許曉蘭之命毒殺小姐，她偷偷在小姐的藥材中暗加體弱者忌服的藜蘆。這種藥材與白芍、赤芍、紅參合用, 會形成慢性劇毒。將軍震怒, 已與二房斷絕關系, 南城受將軍之命, 將半夏押送至官府。”
見陸今瑤臉色慘白、唇瓣發顫，明顯被“劇毒”二字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南城的心仿佛瞬間被緊緊揪著，連忙補充道：“小姐請放心，小姐中毒時間不長……所幸奴略懂一些藥理，在一個半月前幫半夏熬藥時已發現端倪，此後，奴親自熬制的湯藥中已去除藜蘆。目前，小姐體內的慢性餘毒已清, 胸悶咳嗽的癥狀已大大減輕, 只要調理得當, 身體定能漸漸痊愈。”
蒼天啊大地啊，系統竟真的猜對了……還真的是南城這個變數導致劇情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而她簡直被自己蠢哭了, 竟是以為南城愛慕半夏才會幫半夏熬藥……
陸今瑤心中五味雜陳, 雙眸含淚。
雖然昨日便猜到藥湯多半是因為南城熬制所以無毒，病弱值不升反降，完全是因為她喝的是十全大補湯。但萬萬沒想到，他竟是放長線釣大魚, 在揪出了背後主使是許曉蘭後, 竟直接告訴了爹爹！
昨晚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全部理清。
她幾乎是郁悶得胸口疼, 暗暗咬牙道：“你既然一個半月前就已發現，為何從未告知於我？就眼睜睜地見我被半夏騙得團團轉嗎？”
南城雖未奢望小姐的褒獎，但此刻一臉怒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立刻心慌地解釋：“僅憑藥材包裏多出的藜蘆，難以斷定是半夏所為。輕易指證半夏，恐難以揪出幕後主使，奴擔心輕舉妄動會打草驚蛇，也擔心小姐得知此事後會害怕、日日因此傷心和惶恐不安……”
陸今瑤此刻完全是言情劇中男主說“你聽我解釋”，女主說“我不聽我不聽”的狀態，她惱極，又揪出一個問題挑刺道：“今日突然分家，也是你向爹爹告的狀？”
用“告狀”兩字形容實在是有失偏頗，南城依舊沒想明白小姐生氣的點在哪裏。
他有點慌，立刻垂眸安撫認錯：“奴說的皆是實情，沒有半點虛假。而將軍早有分家的打算，今日分家後，小姐無需再擔心昨晚的事情會牽連到將軍府。”
“除了這兩件事外，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或者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匯報給爹爹，卻沒有告訴我的？”
生怕再產生其他的蝴蝶效應，陸今瑤板起自以為超兇的小臉，嚴肅地警告道：“你現在都要事無巨細地告訴我，不得有半分隱瞞。”
話到嘴邊轉了幾圈，南城卻繼而沈默了下來，不知是否該把迷情散和蕭令璟與林知意有私情一事都告知小姐。
還真有別的隱瞞？
陸今瑤面色帶了兩分冷意，提著氣勢繃著臉冷聲道：“你事事都向爹爹匯報，而不是向我匯報，究竟我是你主子，還是我爹爹是你主子？”
南城的聲音瞬間放得很輕，卻萬分堅決，擲地有聲：“小姐是奴的主子。”
“那為何你聽我爹爹的話，不聽我的話！”陸今瑤雙手叉腰，故作兇狠：“你什麽都瞞著我，我不需要你這樣的人做我的侍衛！”
說罷，甩袖離去。
事已至此，陸今瑤不可能真的生南城的氣。只是因為南城已經是她無法控制的變量，就像系統說的，她對南城有救命之恩，她無法確保在最重要的死遁劇情發生時他不會舍命護她，她必須要找個理由甩開南城這個變數。
不知她真實心思，見小姐臉色突變甚是怒極，南城頓時一急，有些手足無措地將被捆住的半夏往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實則默默吃瓜的守門侍衛一塞，疾步朝著想趁機溜進去的陸今瑤走去。t
“小姐！”
“奴這就向您詳細稟報。二房執掌將軍府的這兩年做假賬中飽私囊，將軍打算……”
“走開，我要去見爹爹，我自己會問爹爹。”
“將軍此刻正與副將和參謀議事，不便見您。還請小姐恕罪。”另一位侍衛上前，攔住了陸今瑤的去路。
再次吃了閉門羹的陸今瑤郁悶極了，轉頭帶著脾氣對著南城兇道：“你跟著我幹什麽，你不是要把半夏押送官府嗎？”
從未見溫柔善良的大小姐發過脾氣，應該說往年大小姐說幾句話都氣喘得厲害，哪像現在如此中氣十足，還有些蠻不講理的嬌蠻，周圍的侍衛們全當沒有看見，心裏還隱隱有些開心——這明顯是小姐的身體有好轉的跡象！
“奴只聽從小姐的命令，奴絕對不會再隱瞞小姐了，請小姐收回成命！”
“你愛跪就跪吧，我就是不要你做我的侍衛。等我見到爹爹，就讓爹爹把你換掉。”
回房後，陸今瑤直接把門一關，便不再理會執意跪在門口的南城。
與下屬議事的陸時濤，此刻眉頭緊鎖。
除了分家外，還有另一樁事令他十分惱火與頭痛。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女兒在被皇上賜婚給晉王蕭令璟後，便成為了皇室爭權奪勢的一枚棋子，他自身也被迫卷入了這場紛爭裏。
但這一切基於瑤瑤對晉王的深深傾慕，而這些年他也覺得晉王相較於昏庸的太子，無論品性還是才能都更為出色，更適合儲君之位。
作為皇子，蕭令璟本可三妻四妾，但他至今沒有娶側妃，也無妾侍，眾所周知，他一心一意地在等他的未婚妻。
在親耳聽到蕭令璟對自己的保證和對瑤瑤的心意後，他便對這個潔身自好的女婿越來越滿意，心想著只要蕭令璟對瑤瑤好，他便也願意成為他的助力。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兩面派，明明有心儀之人，他還裝作對瑤瑤一往情深，甚至定情信物送給了他人，而非送給瑤瑤！
對瑤瑤如此虛情假意，騙取瑤瑤的真心，晉王蕭令璟，不是瑤瑤的良配！
若瑤瑤真嫁過去，未來蕭令璟稱帝也多半不會照拂她，溫柔善良的瑤瑤如何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生存，怕是會孤獨地度過了大半生，又或是心郁成疾，英年早逝。
若是太子登基為帝，他們一家都將難逃死罪。
無論哪一方的勝利，都註定了瑤瑤是這場鬥爭中的犧牲者。
陸時濤拳頭緊握，越想越咬牙切齒。一旦將太子與鬥獸場有牽扯一事告知陛下，便是直接便宜了蕭令璟！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助力蕭令璟扳倒太子。
而他就算向陛下坦言蕭令璟與林知意之間的私情，陛下為了制衡太子背後的國丈勢力也絕對不會準許他退婚。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他該怎麽做才能即不傷瑤瑤的心，又能順利地解除這場婚約……
“將軍，小姐本就是病弱之軀，若是安排小姐假死出京呢？”
“你們也知瑤瑤是個藥罐子，需醫術精湛的禦醫治療，需名貴藥草續命。她孤身一人在外，若有任何閃失，本將軍這顆心如何能放得下。”
他輕嘆，沈聲道：“本將軍自願交付兵權，解甲歸田，能否讓皇上收回賜婚的旨意……”
陸時濤此言一出，副將們紛紛大驚，急忙勸阻：“將軍三思！您乃武官之魁，北方匈奴虎視眈眈，若非您這些年堅守在邊境，奮力遏制匈奴南進，國家何以安寧！”
“您若解甲歸田，匈奴必再度犯境！”
“只是本將一人解甲歸田，陸家軍依舊鎮守邊疆……”
“您是我們陸家軍的主心骨！。如今，能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唯有您一人。”
“大將軍”三個字一出，整個廳堂驀然一靜。
燕朝曾有過一名正一品大將軍，位丞相之上，被先帝封為武安侯、受萬民敬仰。但他謀權篡位，如今臭名遠揚，是世人眼中不恥、唾棄的亂臣賊子。
如今，這稱號已成為世人眼中的禁忌。
燕和帝繼位後，為防再有大將軍功高蓋主，決定只在戰爭時期設立大將軍之職，且戰後必去職。
“將軍，卑職有一拙計，但恐影響到小姐的聲譽……”在眾人的靜默中，沈默不語的陳參謀打破了眾人紛飛的思緒。
“小姐本就體弱多病，如今中毒之事必然也損害了身體……不如我們暗中散布謠言，稱小姐因中毒導致終生不孕不育，難以擔當皇妃之位。這樣一來，陛下便會產生退婚之意。”
“太醫們並非是擺設。陛下一旦追查，怎會發現不了我們的謊言。哪怕瑤瑤是真的不孕不育，怕是斷不了陛下的念頭。”陸時濤面色冷淡，一字一句道，“常有謠言說瑤瑤活不過二十，陛下仍是指了晉王與瑤瑤的婚約。陛下根本不在乎瑤瑤能不能活到二十，只是想把本將軍劃分到晉王的陣營，以此權衡皇後與華妃兩股勢力。瑤瑤是死是活，能否生育，對陛下而言都無關緊要。”
“將軍，累及小姐的聲譽，卑職也有一拙計……”在參謀率先開了口後，其他人也大著膽子，紛紛獻上各自的方案。
“可設計一場山賊欲擄走小姐的危機，讓陛下知曉後，即便陛下再怎麽不介意，也斷然不可能接受一個曾被山賊差點擄走的媳婦……”
“女子名聲何其重要……一旦傳出瑤瑤差點被擄之事，她將終身背負汙名，如何再覓良緣？就沒辦法不影響到瑤瑤的聲譽嗎？”
陸時濤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簡直懷疑自己的副將是不是豬頭腦袋，才會想出這麽一個爛主意。
“將軍，要想解除與晉王的婚約，必然要有所取舍。卑職認為，山賊之計雖險，但可行。只需有一人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再巧妙傳播兩人孤男寡女共處的傳聞。”
參謀深思熟慮後，慎重其事地建議道：“將軍憂慮小姐未來的婚事不易，何不直接為小姐精選一位乘龍快婿？一個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上門女婿。如此一來，小姐便可不必離開將軍府，自然也就無需擔憂受苦。”
其他將領亦隨聲附和：“誠然，世家大族多講究門當戶對，那些顯赫家族的子弟，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小姐若嫁入他家，將軍自然會日夜牽掛，終日憂心不安，而尋找一個如意的上門女婿，確實能為將軍解憂不少。”
陸時濤眉目微挑，竟是有些被說動了。
但他很快又低垂眼簾，流露出一絲無奈與失落道：“眾人皆知瑤瑤與晉王有婚約，又有誰敢冒這個殺頭大罪配合我們這個計劃……”
“陸家軍中英才濟濟，年輕有為的小將不在少數，且將軍對他們多有大恩。在這眾多優秀人才之中，難道就挑選不出一位合適的佳婿嗎？”
陸時濤的眉頭卻未因此松展。
一來，陸時濤並不想以此威脅或要挾下屬，不想因瑤瑤而斷送了他人的前程。二來，身為武官，他常年鎮守邊疆，與妻兒見面甚少，他知曉妻子在府裏等他時的落寞和孤寂，他實在不願瑤瑤也經歷同樣的等待與煎熬……最重要的是，他深知戰場無情，一旦不幸戰死，豈不是要讓瑤瑤守活寡？
那些年輕有為的小將們，無論選誰，他都無法狠下心來，讓這樣的才俊放棄精忠報國的夢想，留在將軍府裏……
“尋找一位願意入贅將軍府的上門女婿，本非難事，但要找一個為了瑤瑤心甘情願留在將軍府裏，又對瑤瑤有愛慕之心的夫婿實在是太難了……而且也不能太醜……瑤瑤長得那麽貌美，自然不能委屈她嫁給一個相貌醜陋之人……總要讓他們兩情相悅才行……”
沒想到事到臨頭，將軍竟還在挑三揀四……眾將領紛紛無語，只有一人大膽道：“將軍，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何人？”陸時濤詫異，見副將被問及後又吞吞吐吐，立刻催道，“速速道來。”
“南城容貌甚佳，又是小姐的侍衛，英雄救美合情合……”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陸將軍那冷冽如刀的眼神制止。
“他不過是個奴隸出身，你竟要本將軍的愛女下嫁給一個卑微的奴隸？！”
陸時濤氣得煞氣全開，只把提議的副將嚇得叩首在地。
“將軍，南城既然已經失憶，我們完全可以為他在官府捏造一個新的身份，使t他脫離奴籍……”他顫顫巍巍地地吐露了自己的想法，“據卑職觀察，南城此人因小姐的救命之恩，對小姐惟命是從，把小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只見將軍擰眉瞪著他，卻沒有再呵斥打斷。他再度大著膽子道：“更重要的是，卑職隱約察覺到，南城對小姐的情感並非僅僅是救命之恩那麽簡單……
沒察覺到南城對陸今瑤有愛慕之心的下屬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仔細想來，又似乎都能想通了。
“一個來歷不明之人，竟妄圖留在小姐身邊擔任侍衛之職，將軍怕是早就將人丟出了府。但將軍卻破例留下了南城。這其中的緣由，不正是因為將軍見到南城對小姐一片赤誠之心，起了惜才之心，有意要栽培他，才最終同意他加入陸家軍嗎……”
陸時濤眸色沈沈。一方面是惱火一個低賤的奴隸竟然敢對瑤瑤懷有非分之想，一方面又覺得此計可行。
當初，看到南城那張臉時，他便已想到——一個未出閣且有婚約的千金小姐竟買了一個俊美的奴隸當侍衛，這個消息一經流出，必將被編上成千上萬條流言蜚語。
思忖半晌後，陸時濤終是出聲問道：“南城，可有從官府歸來？若他已歸，速召他過來。”
一將士得令出門詢問，回來立即報告道：“啟稟將軍，南城並未前往官府，而是仍舊跪在小姐的門外，已有一個多時辰了。卑職讓他過來，但他表示只聽從小姐的命令。”
說到此，他略有些尷尬，沒想到會有侍衛無視將軍的命令。
本想探探南城口風的陸時濤詫異地挑了挑眉：“為何，他做錯了什麽，竟讓瑤瑤如此懲罰他？”
聽完前因後果，陸時濤更加吃驚不已：“瑤瑤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怎會因為南城沒有直接向她匯報而向我匯報，就鬧脾氣不讓南城繼續做她的侍衛了？”
將軍府的侍衛怎麽可能不聽令於將軍，眾人也覺得小姐的這場脾氣有點無理取鬧。
一人弱弱分析：“將軍，卑職認為，小姐或許也是有些在意南城的。否則先前解散護衛隊時，也不會執意讓您留下南城。倘若她真的毫不在意，也不會因為南城對她有所隱瞞而心生怨氣。至於那所謂的讓南城不再擔任她的侍衛，恐怕只是她一時賭氣罷了……”
難道瑤瑤真的在不知不覺間就已在意了南城？
陸時濤聽著，心裏頓時有些不舒服了。
這個臭小子憑什麽讓他家寶貝女兒不開心了！
“瑤瑤心系晉王，怎會對一個買來的奴隸在意？先前不過是看他離開將軍府後無依無靠，心生憐憫，了惻隱之情才勸說我留下。”
陸時濤心裏燒著火：“他哪裏配得上讓瑤瑤在意？！”
“將軍，您莫要忘了……南城曾道小姐誇他好看……”
“荒謬！他那模樣哪裏好看了？妥妥是個小白臉！想當年本將軍年輕時，不知比他英俊多少倍，瑤瑤這孩子就是沒見過世面。”
望著突然發怒的將軍，眾將默然。
沒想到南城竟還跪在門口，在為小姐端上膳食時，雲苓忍不住開口幫襯：“小姐，您有所不知，南侍衛處處為小姐著想，背地裏為小姐做了很多事。他對小姐您，絕對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雲苓甚少說南城的好話，上次主動談及南城時還是向她言辭灼灼地說著“南城喜歡半夏”的胡話。若非她的八卦把她騙倒，她也不會錯誤地以為南城真的喜歡半夏……
“你也早就知道？”陸今瑤蹙起眉，恍然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好丫鬟竟也騙她說半夏無法服侍她是因為感染了風寒。她與半夏同住一屋，半夏被抓未歸，她又怎麽會不知。
“奴婢是半夏被抓那日才知曉的……將軍擔心打草驚蛇，讓奴婢暫時不要告訴您，便找了風寒這個理由搪塞。南侍衛也定是聽從將軍的命令，才瞞著小姐您的……”
“小姐，奴婢實在是不解，您素來寬宏大量，南侍衛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您真的不能消消氣，回心轉意嗎……奴婢聽順福說，他自趕回將軍府就未曾吃喝，直接面見了將軍。寒冬臘月，屋外天寒地凍，這麽長時間跪著，身子怎麽吃得消呢……
陸今瑤一心一意想將人打發走，所以擺出大小姐的臭脾氣，沒想到南城竟這麽固執。
陸今瑤暗暗頭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麽收場，只能打開門，兇巴巴喝道：“還說只聽我的命令，都說了讓你別跪了，你為何還要跪在此處。”
之前是裝兇，現在望著寒風中跪地卻挺立如松的青年，陸今瑤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請小姐不要趕奴走……”察覺到小姐的怒意尚未消散，南城眼睛通紅。
但他不敢再繼續跪下去。
忐忑不地站起，他幾乎是發誓般重重強調：“奴絕不會再隱瞞小姐，請小姐收回成命。”
“你只是不做我院子裏的侍衛，但你還是將軍府的侍衛，我沒有要把你趕走。”陸今瑤找個理由搪塞道，“你本就是代替趙侍衛一職，如今趙侍衛已歸，我有趙侍衛就夠了。”
南城心裏是不服氣的。
趙侍衛明明也聽令於將軍，趙侍衛明明隱瞞得更多，趙侍衛明明沒有他那麽關心小姐，為何小姐在他們之間二選一時，卻更信任趙侍衛，完全不給他任何彌補的機會就直接舍棄了他。
就因為趙侍衛在小姐身邊呆的時間更長嗎？
心不由得揪緊，他抿唇堅定道：“奴願回貓奴一崗，只求留在小姐身邊，請小姐再給奴一次機會。”
怎麽跟他就是說不通呢！
好好的侍衛不當，非要當貓奴，她的院子又不是什麽金山銀山，怎麽就一根筋地不肯離開呢。
陸今瑤的眉頭皺得幾乎要夾死一只蒼蠅。
就在這時，陸時濤走了過來，打斷了陸今瑤再次關門的動作。
完整聽到兩人對話的陸時濤，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垂首認錯的青年，他心裏打著盤算，在聽到自家女兒甜甜輕軟的“爹爹”後，肅然的面色瞬間一軟，和藹地顯出些笑容。
“瑤瑤，瞞著你，確實是爹爹的命令，是爹爹的錯。南城有功，應當賞之，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
“我……”沒想到陸時濤會為南城說話，陸今瑤一時有些語噎，不由呢喃道：“怎麽是爹爹的錯呢……”
“就是爹爹的錯。”
進屋後，陸時濤輕輕地將陸今瑤抱在懷裏，哽咽的聲音滿是愧疚和自責。
“爹爹不知你受了那麽多苦，爹爹不知你被人下毒。若非南城告知，爹爹什麽都不知……爹爹真的太失職了……瑤瑤，你該生氣、該發脾氣的對象應該是爹爹……”
陸時濤並非大善之人，欺負他女兒的人，必須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但他，發現得太晚了……幸好一切還能彌補……
“對不起……都是爹爹害你如此。”
“爹爹……”
為了劇情回歸正軌，陸今瑤應當積極為二房求情，爭取讓陸時濤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千方百計地阻止陸時濤分家，甚至阻止報官將這些事情公之於眾。
可，在被陸時濤擁在懷裏的那一刻，她想到了陸宛姝放狗欺負原主時囂張的嘴臉，她想到了原主悲慘而孤獨的一生，她想到了陸時濤精忠報國卻戰死沙場的結局，那些早已在心中打好草稿的話語便哽咽在了陸今瑤喉嚨裏。
她發現自己，開不了任何口了。
憑什麽要救他們呢……
明明他們是加害者，明明原主是受害者，憑什麽她要代替原主在陸時濤面前“原諒”這群加害者，憑什麽不能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就憑，她必須要走劇情嗎？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陸今瑤不知這股揪心感來自於何處，她壓下心頭的情緒，主動地攬住了陸時濤。
“爹爹，我沒事。不要責怪自己……”
剛穿來的那段時間，已知劇情的她可是怨懟了陸時濤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很長時間，質疑作為父親的他是否真的關心自己的孩子。
若真的在乎原主，原主又怎會淒苦成這個樣子。
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真正的父親，如此小心翼翼地愛護著她、默默地守護著她，想盡辦法地延長她的壽命。
他其實，只是一個被原著劇情框死、被假象蒙蔽雙眼的可憐父親。
他視女如命，所以此刻才更愧疚、更自責，唯有狠狠地懲治二房才能消t他心口的怒氣。
就讓爹爹為自己出頭一次又怎麽樣呢……
“我沒事，我會好的……”
鬼使神差的，陸今瑤就這樣抱著名義上是她父親但並非她父親的男人，就仿佛在醫院裏的那段時間，她笑著抱著自己不斷落淚的父母，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會治好的，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知道，這是謊言。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車禍竟會先一步奪走她父母的生命。
而此刻，她卻清楚地知道，陸時濤也會和她父母一樣，先一步地離開她，只剩下最後一年的壽命了……
悲傷的情緒一時間翻湧難控，她緊緊地抱緊著陸時濤，埋首在他的胸前。
在他手足無措的慌亂下，緊緊攥著衣襟，止不住脫口而出地大哭：“爸爸，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不要走，留下來一直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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